【南方朔的第一本書】
王杏慶生平第一本書《伊底帕斯王的悲劇》,台北「雲天出版社」1970年12月出版。這年他二十四歲,還是研究生,正在台灣大學森林系攻讀碩士學位,「南方朔」的筆名尚未誕生。
為他出書的「雲天」編輯,不是同輩文青便是同學死黨。打開首頁,由「編者」撰寫的「本書簡介」,開篇便活靈活現地素描作者形貌:
『…小個子,戴付眼鏡,頭髮常常忘了理,喜歡躺臥在台大校園的草坪上,這樣子渡過了他四年的大學生活,是當年台大所謂「才子群」的一員。所謂才子也者,思想敏捷,好學深思,吊兒郎當,窩窩囊囊,好談問題,下筆流利。好文史哲學,讀錯了行的『才子』,在台大不少,而王慶杏正是其中一個。』
不只如此,書的編輯形式也打破成規——沒有作者自序,也沒有「他序」,只以一首美國詩人桑德堡的長詩(佔了整整六頁):題目〈人會活下去〉作為「代序」。相隔五十多年後的今天回頭看:從書名,到各文章篇名,單把目錄瀏覽一遍,就讓你簡直沒有胃口往下讀——文字硬邦邦又洋味十足,題目像是:「辯證法則與悟性史學」、「經驗倫理的結構」「進化論的結構」,不看內容也猜得出:讀了想必也不懂。全書十三篇唯有一篇題目吸引我的注意:〈論現代詩與詩人〉。
台灣文壇在此書出版的1970年之前,剛爆發過一場火辣辣「現代詩論戰」,是六十年代文化圈「中西文化論戰」的延長。急忙把文章翻開仔細讀一遍,讀完卻大失所望。原來,此文並非作者自己撰文「論現代詩」,而是一篇「余光中訪問」。全文共九頁,由作者撰寫的,只有最前面八行說明,其餘都是「作者與詩人余光中的談話紀錄」,文章以「一問一答」,逐句實錄的形式呈現。作者在開頭幾行交代訪余先生的目的,希望對現代詩壇「一些相關問題加以探討」。換句話說,明顯「文不對題」:標題完全沒交代這是一篇訪問記,更沒出現「余光中」三字。如此刊登方式,大不合「發表倫理」,此怪異現象在今日文化出版界,應該不會發生吧。
挖出這本書另一個收穫,是此後不再事事依賴AI了。先是問了「AI 甲」,答案是「查不到資料」,意思是說,他們不知道「南方朔第一本書」是什麼書。過了幾天我不死心,再查了「AI 乙」。這次他很權威似地直接回答:書名某某,由某家出版社在某年出版。哈,這答案明顯是錯的——這不是南方朔第一本書,恐怕是第四本或第五本。原來在文學或人文領域裡,AI能力還是相當有限的。有了如此這般的「認知」與體驗之後,奇怪的是,並未隨之感到失望或挫折;相反地,還有些輕微得意。科技還不是萬能,想要完全侵佔、掌控人文領域世界,還要加油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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