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堅強弱女子vs豁達大鬍子】
有一年舞蹈家羅曼菲從紐約回來,我問她:「最近紐約有什麼大消息?」
「最大的新聞是二姐登台唱京戲;四郎探母〈坐宮〉,在林肯中心艾莉絲杜莉廳Alice Tully Hall,」「哇!大場面,聽眾多嗎?」「爆滿!你想想二姐有多少朋友,一聲令下個個到齊。」「反應怎麼樣?」「滿堂彩,人人叫好,她一下子紅了。」
什麼,妳二姐羅蘇菲上台唱京戲?當年我們一道看〈武家坡〉,為蘇菲講解劇情,她聽了破口大罵:
「這薛平貴不是個東西,王寶釧在窯洞等他十八年,回來還調戲她--。」
如今她搖身一變,成了名票友,連〈坐宮〉這場戲也挑得起來!唱〈坐宮〉不算啥,她更專心學崑曲,成績斐然,中規中矩公演一場〈遊園驚夢〉,飾杜麗娘。這齣戲的難度高;唱腔不好掌握,全程載歌載舞消耗大量體力,她那麼一把年紀,居然拿下來了,全場掌聲雷動。
不是科班出身的蘇菲,專心學習就能突飛猛進,不經意露一手嚇人一跳。當年她考到紐約州房地產執照,頭一年就賣了二十三所房子。人家就是這麼厲害。
自幼患骨結核症,長期臥床無法上學,在家中讀國語日報,她的語文程度遠勝同儕。病影響了身體發育,蘇菲的形象纖弱嬌小,如「弱女子」。就讀台灣政治大學教育系,與新聞系的陳憲中相識相戀,赴美留學,兩人的愛情過程頗為曲折,緣份成熟終成眷屬。
陳憲中一直有一臉「大鬍子」,唇上唇下鬚毛遍佈,多年來由黑轉灰,歸於全白。又有Sam哥之稱,這「哥」的含意是:如同阿哥一般時時照顧他人。
某年我在紐約拍一部電影,一時周轉不靈,需要頭寸。打電話給Sam求救,他問:「多少哇?」數日後辦公室出現了一身短打扮的鬍子哥,背包裡拿出大小捆鈔票,說:「點一點吧!」都是廿元以下的小票子,辦公室的員工忙不迭地數鈔票,趕去銀行存錢。Sam哥從唐人街收來他印刷廠的欠款,為我作救急之用。那天他的造型特酷,辦公室的年輕人稱他為:「唐人街黑道老大Sam哥。」
數十年後與他談起這件事,憲中說不記得了。
新聞系畢業,富有使命感的Sam哥,在紐約開辦規模不小的印刷廠,行有餘力出版華文雜誌「新土」,為新大陸的華人提供高水準刊物。能下筆胡謅的好友們,義務撰稿。憲中全心盡力投入,截稿前常徹夜不眠;搞到胰臟劇痛,在紙堆中打滾,送醫急診。優秀雜誌「新土」撐了五年,至今還有人懷念它。又出版過紐約市的英文報紙“Street News”;為當地千萬遊民服務。
Sam哥度量寬宏、性格豁達,蘇菲熱情洋溢、活力四射,兩口子的共同之處有:滿懷的「大中國」情結、正義感強烈、酷愛文學、藝術;樂善好施,廣結天下豪傑,二人在紐約市華裔界的名聲響噹噹。半個多世紀以來,出入他們家的多是天下豪傑;享有盛名,或尚未名揚四海的兩岸三地藝術家、文學家、導演、舞者--;來這兒主要是:蹭飯(蘇菲的廚藝超人)、暢飲(憲中備有無數美酒,兼之酒量好),群賢聚集閒聊臭蓋,其樂何似?人人留下美好難忘的記憶,他們有:丁玲、王蒙、柏楊、李安、艾青、艾未未、譚盾、秦松、費明杰、楊熾宏、司徒強、--不勝枚舉。
憲中蘇菲長年默默暗中助人,只要向他們開口,有求必應。印刷廠裡,常見到從世界各地初來美國的華裔員工,透過這份工作,申請到居留身份的不少。朋友、藝術家來印東西、製畫冊,只收取成本費;早年窮藝術家周轉不靈,就送一幅畫。這對伉儷珍藏的畫,隨著名聲日盛的藝術家們,也水漲船高了。
兩口子又是社會運動的積極中堅分子。1970年代初期,轟動全美的「保衛釣魚台」運動,憲中和蘇菲從未落人之後,無役不與。1975年後「保釣運動」逐漸平息,但多年來他們仍孜孜不倦推動成立「對日索賠會」、「追討國寶委員會」、拍攝影片「馬吉的證言(Magee's Testament)」,揭發日軍南京大屠殺暴行,製作有關慰安婦的電影、舉辦「抗日畫展」、「國殤音樂會」--。
但凡有關中華民族的苦難、中國的前途與發展、台灣海峽兩岸的未來、在美華裔合法權益的爭取等,Sam哥和蘇菲屢屢登高一呼、身先士卒,投入數不清的時間、精力、資源,動員群眾,廣作宣傳,將每項深具意義的大小遊行、演出、展覽、及其他活動,一一辦的鏗鏘有力直入人心!
看官要問:數十年間,推動主持這麼多的盛大「課外活動」,怎麼有時間精力去混飯?誠然,大鬍子憲中慷慨仗義,如古代燕趙之士,不計較錢財,在美國白手起家,養家糊口不易,如何能撐得住這種局面?幸好大鬍子有弱女子蘇菲全力支持;她雖然外貌纖秀,多病之身隱藏著堅強不服輸的心,思路慎密,遇事果斷,賺幾個錢的事,真是手到擒來!二人相輔相成,一路逢凶化吉,生命中的重重困難,迎刃而解。
弱女子與大鬍子的生命之旅,充滿了令人興奮、驚訝、讚嘆、感傷、加上拍案叫絕的悲歡趣事,身為他們的長年好友,也難以詳盡道來。
看官們有福囉!某日蘇菲女士告訴我;有意撰寫回憶錄,然而自己並非作家,故此頗為猶豫。我答曰:「作家之路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摸出來的,妳經歷了人生許多不凡遭遇,豐富有趣的人事物,只要堅持不懈、忠誠無顧忌地寫下來,再作整理,肯定是上好作品。想想看,世間有幾個作家能上台演一齣〈遊園驚夢〉的呢?」
這本書「《蘇菲:紐約異想世界》」已如期付梓出版。
蘇菲的文筆從容,娓娓道來:大時代貫穿全書,一對青年戀偶,遠渡重洋闖天下,從一窮二白幹起,悲歡起伏---。細細讀下去,半個多世紀一路走過去:率性大鬍子拓展生命道路,堅韌聰穎弱女子撐起大局;樁樁真實感人的事蹟,生動的呈現眼前!
是為序。
親愛的媒體朋友您好:
誠摯邀請您出席《蘇菲:紐約異想世界》新書分享會!
《蘇菲:紐約異想世界》以溫暖犀利的筆觸,濃縮她與丈夫從政大相戀、攜手赴美白手起家、六旬後登上崑曲舞台,以及長期陪伴留學生、推動華人文化與公益的半世紀生命旅程。
羅蘇菲女士為已故雲門2藝術總監羅曼菲老師的二姐。國立臺北藝術大學「曼菲劇場」為紀念她而設,劇場設施亦承蒙羅曼菲家人,包括羅蘇菲女士,慷慨捐贈支持。
分享會當日,特別邀請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先生、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舞蹈學院院長何曉玫教授及導演王正方先生,與現場來賓一同探討書中故事與文化脈動。
活動將於5月6日(二)在國立臺北藝術大學「曼菲劇場」舉行,期待您的蒞臨!
時間:2025/5/6(二)13:30-14:30(13:00開放入場)
地點:國立臺北藝術大學 曼菲劇場(北投區學園路1號-戲舞大樓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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